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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的一聲,他就知道不對勁了。

最近一次腳受傷不曉得是多久以前,大概是高中的時候吧,那正是青春年少,滿身精力無處發洩的年代。當時右腳第一次扭傷,從來都沒有遭遇過,然而處理傷勢的細節隨著年華老去早已忘卻當初是怎麼熬過那種椎心的刺痛,但仍依稀記得老家旁那所老字號國術接骨館,上門給接骨師傅橋個幾回,過沒多久照樣活蹦亂跳。

以前真的是不知死活的奧少年呀!扭傷的右腳才剛恢復到可以走路,迫不及待地再衝去球場與人拼輸贏,又落個被人抬下場的結局,這種類似台灣霹靂火的爛劇情前前後後拖了大概五次之多,搞得右腳因經常性扭傷所造成的內出血血塊遲遲無法化開,最終痊癒後在右腳踝內留了個空腔,自此右腳成了玻璃腿,卻也因此知識長進,至少遇到運動傷害時還懂得如何做即時的處理。

然而,這次是左腳。

落下來之前,他正在做一個挑籃的動作,然而在一瞬之間,也無法意識到底有沒有踩到防守者的腳,心中只喊聲完了,過去未來突然完全浮現腦前,除了對於奧少年的感嘆之外,面對無可知的未來,霎時感到焦慮起來。「未來怎麼辦,怎麼工作?怎麼完成現在所努力的事?怎麼面對家人的質疑與責難?怎麼怎麼......」他又被搬下了場,也沒人告訴他剛剛挑籃的那球最後進了沒有,剝奪了最後一絲被當作烈士尊敬的可能性,他只能完全像個傷患坐在場邊,拿著急救冰袋敷著受傷的腳踝,看著場上持續進行的球賽,忍耐左腳的劇痛,強自打起精神想著該如何面對未知的未來。

等到場中人結束球賽,當中一位過命交情的老友扶著他就醫。對面就是綜合性的大醫院,然而那家醫院對他而言卻是五味雜陳的地方;又,看急診的自費實在太貴,最後選擇了老友推薦的中醫診所先做初步處理。那位中醫年紀不大,卻自負地說一天要看好幾隻這種扭傷的腳,摸個兩下即語帶誠懇地安慰他說不用過於擔心,一面緩緩地旋轉他的腳踝說是要放鬆受傷後緊繃的腳踝。他毫無抵抗之力,心中卻擔心醫生的動作會不會讓腳傷加劇?那股質疑人性的劣根思想油然而生,人越長大,似乎漸趨膽小了,過去面對跌打師傅的豪氣已不復存在,不知何時轉換成為對中醫的完全不信任;儘管如此,但仍像隻待宰羊羔般任醫生擺弄,面對專業,他多少還是謙卑以對。

還是得騎車回家,在他準備面對日後的復健人生之前,仍然得撐著將身為正常人時所遺留下的爛攤子收尾,這是勇氣?是負責的態度?抑或根本就是該死的倒楣?在這之前,他苦著臉對老友說「或許這算恩典吧,來球場途中因為趕時間闖了紅燈,被警察攔下來開了張紅單,正懊惱又要多付一筆糊塗帳的時候,說不定這腳傷可以讓保險賠一筆,剛好繳罰單錢。」然而回家途中,天不賞臉地在離家剩十分鐘路途時下起大雨,雨傾盆落下好似雲端打翻了水,不一會濕透了他的全身。此時再也按耐不住的情緒一時隨著這場及時雨傾洩而出,「X的,已經很煩惱該怎麼面對老爸的責罵,怎麼面對接下來的生活了,天還在這個時候給我出包,教人怎麼感恩下去.....」所謂的正面積極思想原來是這麼脆弱,敵不過滴咕謾罵的誘惑。然而這無濟於事,理性的人都懂,卻也難以否認,謾罵也充滿醫治人心的詭謐功效,如嗎啡般的迷醉人心,引人上癮。

是夜,他的腳踝痛徹心扉,「那位自稱看很多隻腳的中醫是不是騙我.....」,帶著許多擔心與疑慮,以及如鬼魅般拉扯的疼痛,他整晚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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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205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